【人物檔案】
王宗炎(1913-2011),男,廣西合浦人,1934年畢業于中山大學英語系,獲文學學士學位。1946年起任中山大學外語系講師,1951年晉升為副教授;1970年起任原廣州外語學院(今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副教授,1977年晉升為教授;1979年起任中山大學外語系教授。曾任中國語言學會學術委員會委員、廣東省政協委員,為《中國大百科全書----語言文字卷》編委會委員,《現代語言學叢書》主編之一。1992年獲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2000年11月退休。他是國內最有影響力的語言學家和外語教育家之一,研究涉及普通語言學、應用語言學、社會語言學、翻譯學、心理學等領域。
2011年6月22日凌晨,王宗炎先生以98歲的高齡在廣州離世。黃天驥教授贈挽聯嘆:“求實求真,學貫中西,北許南王,舉世同稱泰斗。以誠以遜,德披桃李,云山珠水,今朝痛失名師。”王宗炎是國內最有影響力的語言學家和外語教育家之一,與許國璋并譽為“北許南王”。他在廣外執教期間主筆翻譯了《光榮與夢想》第一冊(1932—1972年美國史實錄,商務印書館,1978年),并與桂詩春教授一起創辦了學術期刊《現代外語》。
未出國門,學貫中西,推崇國學
王宗炎在中學時期怎么也想不到會當英語教師。他的父親希望他做官,曾祖父更希望他做官,自己夢想當大文豪兼魔術師。沒想到了中學三年級,一本作為教材的《天方夜譚》使他如癡如醉,從而與英語結下不解的緣分。從中山大學外語系畢業后,他曾任公務員、報館編輯、海關關員,又轉到教育界任中學教員,直至成為大學教授。
“王(宗炎)先生一輩子沒有出過國,但英文學得非常好,好到中大的外教都非常佩服,寫的東西還常請他修改”,王宗炎的多年好友、原廣州外國語學院院長、我校退休教授桂詩春止不住感嘆。王宗炎不僅英文好,中文功底也極為深厚。他非常重視學生、兒孫中文能力的鍛煉。家人曾打算送孫女出國,但王宗炎的態度是“中文沒學好就不要出去!”。他認為只有學好自己民族的文化,才能更好地在國外立足。“假如我們只講外語,不講中外文化的分歧和一致之處,學生到了跟外國人、外國事物打交道的時候,也將手足無措。”
字斟句酌 不落恒蹊 主譯《光榮與夢想》
1970年,跟著中大英語系一起合并到廣外的一個美英問題研究室(文革前經國家批準建立),在研究室里薈萃了嶺南英語界的精英,其中就包括王宗炎教授。研究室除了承擔聯合國文件的翻譯,還承接了一些名著的翻譯任務。
王宗炎是一位公認的語言學泰斗,但鮮有人知道他在中國翻譯研究領域上曾有過的耀眼的輝煌,他還是當代中國翻譯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之一。他的主要譯作包括:《亞當?密茨凱維支傳》(中國青年出版社,1959年),《光榮與夢想》第一冊(1932—1972年美國史實錄,商務印書館,1978年),喬姆斯基的“評斯金納《言語行為》”(連載于《國外語言學》,1982年1—3期),《名利于我如浮云》(載《譯海》,1982年),“黎天睦論‘著’的核心意義(摘要)”(《國外語言學》1991年第1期)等等。
其中,《光榮與夢想》是一部長達1400多萬字的長篇歷史巨著,曾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榜。王宗炎在為《光榮與夢想》第一卷統稿時字斟句酌,深入考究原文的意義和意境,幾乎把第一卷重新翻譯一遍。書名《The glory and the dream》曾有人建議譯成《華府春夢》,但王宗炎覺得不妥,他細讀目錄前面引用的兩行詩:“Whither is fled the visionary gleam? Where is it now, the glory and the dream?”又找到Wordsworth原詩 Ode to Intimations of Immortality from Early Recollections of Childhood, 知道是基督教徒懷念童年時期對天國的憧憬的作品,意味深遠,態度嚴肅。如果譯成《華府春夢》未免讓人聯想到《金陵春夢》那樣的稗官小說,有欠考慮。
王宗炎溯源求本,鉆研書名的the Glory and the Dream具體指代什么,直到翻開借到的字典The Barnhart Dictionary of New English since 1963 ,才恍然大悟the Dream指代“美國夢”,是美國人早先抱有、可是后來逐漸淡忘的政治理想,作者借用Wordsworth的詞語是滿懷感慨的。于是王宗炎才終于定下譯名《光榮與夢想》。
《光榮與夢想》一書出版后是沒有稿費的,僅給每位譯發一套書作紀念。后來商務印書館將該書版權賣給海南人民出版社,寄來了一批稿費到學院,學院竟找不到收款人。后來負責統稿的王宗炎和幾位同伴一起商量將稿費捐給了學院。此事也成為廣外校園內一時傳頌的佳話。
王宗炎先生還是國內最早關注機器翻譯的先行者。早在上個世紀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剛剛打開國門看世界,王宗炎先生就對機器翻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且經常閱讀國外最新的科研報告和資料,關注西方各國機器翻譯的研究動態和進展。他陸續發表了若干篇關于國外機器翻譯研究的文章,引起了翻譯學界對機器翻譯的高度關注。從而并激發了無數中國人對機器翻譯的夢想和對“翻譯現代化”的憧憬,促進和推動了中國翻譯事業的繁榮發展。
身居陋室 激揚文字 創辦《現代外語》
改革開放后,國內學蜀迎來了科學的春天。英美問題研究室內的幾位先生又在醞釀出版一個外語刊物,發表研究成果。當初期刊定位為“供所有在廣外從事教學的教師發表科研著作的一個園地,同時也為了適應社會上英語學習者的需要”。1978年下半年,由王宗炎與桂詩春創辦的、廣州外語學院主編的《現代外語》第一期面世。
期刊的創始階段可以說是處于“三無”世界:沒有主編,沒有編輯部,沒有地址(包括牌子)。1989年在《現代外語》創辦10周年時,王宗炎曾經這樣回顧:“十年前,在《現代外語》創刊的時候,我們編輯部同人常常開玩笑,說自己有五短一長。什么是五短?那是書少、設備少、作者少、新知識少、經驗少。但是我們自命有一日之長——我們有一股沖勁、干勁,要在“文化革命”后馬上給廣州外國語學院搞出一點名堂來。”王宗炎不但親自審稿、改稿,而且寫稿。他在該刊發表了重要研究成果《論喬姆斯基的轉換語法》,這是國內第一篇對喬姆斯基的轉換語法進行評介并且提出一些異議的文章。
如今,《現代外語》已成為我國人文社會科學核心期刊、首屆全國百家社科學報、廣東省優秀學報、“中文社會引文索引”(CSSCI)語言學類來源期刊、中華人民共和國新聞出版總署確認的“雙效期刊”、“美國教育信息資源數據庫”(ERIC)收錄刊物。這一切都離不開創始人的敬業和奉獻。
王宗炎先生最后一本著作《英漢語言問題面面觀》出版時已94歲;最后一篇文章《感謝與祝愿》發表時已95歲。他曾言“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留在他身后的除了等身著作,還有激勵后人的精神財富。
斯人風范,高山仰止。